Hoppipolla @ 顺李成章

Hoppipolla 是冰島語 ‘跳進泥濘’ 的意思。

我們就像游擊隊員，
汗流浹背的在人與人湊成的森林中穿梭。
只為在人群之中擠出一條路，
努力趕在煙火升空前準備就緒。

只是人流幾次將我們沖散，我們吃力的互相靠攏，
只怕一個不小心，弄丟了誰。
結果就在舉步艱辛的當兒，
我們眼前突然一道光劃向高空，然后綻放...

' 砰 ‘的一聲！
煙火開始升空了！

我們跟身邊也在趕著往前擠的人們同時發出驚呼，
驚呼聲夾雜著緊張的口氣。
大家為此更加緊腳步往前挺進，
直到不能前進為止，
最后都前胸貼后背的擠成一團。

我們也在人海之中，擠得動彈不得，呼吸困難。
這時天空劃出更多道的煙火，驚呼聲也更大了，
這次驚呼聲夾透著些許不耐煩。
我們有點慌，因為站在前面的觀眾都把我們的視線擋著，加上周圍建筑物的招牌幫兇，
我們只能看到煙火綻放時的余光。
可是那根本就不是煙火。

最后我們大膽決定掙脫出人群，走進小巷企圖繞道直達觀眾群的前方。
的確，我們成功的繞到人群前方，
不過我們也沮喪的發現眼前是一堵煞風景的圍墻，一堵更高更擋視線的圍墻。

這時煙火又升空了，是在諷刺我們。

我們在圍墻前挪來挪去，想找個可以眺望到煙火的位置。
心裡的煩悶就好象半夜失眠的人翻來覆去，只想找個舒服的睡姿一樣。
我們也嘗試過擠進通往圍墻另一邊的唯一入口，但只是徒勞無功，
因為入口也堆滿了人。

大家互相推擠，每個都大汗淋漓，都有些焦躁不安。
推擠中可以看見許多面孔都流露出不滿，甚至向身邊的陌生人使出白眼。
情侶在這樣雜亂的場面中顯得狼狽不已。
小孩在一支支人柱的夾縫中透不過氣。
心裡開始覺得原本浪漫的煙火節怎么變得混亂不堪。

但煙火卻只顧著更加頻密的射向夜空。

好，我們索性往后撤退。
我們往后退，退到圍墻對面的一間烤鴨店前。
終于，我們找到了最佳視線。

慶幸，我們沒錯過接下來的煙火。
我們站定后，突然覺得周圍的人也好像都找到自己觀賞煙火的最佳位置。
雖然還是前胸貼后背的堆成一團，不過至少我們真的看清楚煙火了。

壯觀的煙火飛向夜空，綻開美麗的圖案。
顏色鮮明的火花的在夜空中燃燒，慢慢墜下。
臺北在黑色的布幕上撒上點點色彩。

在仰望煙火的同時，我也偷偷瞄了周圍的人。
每當煙火在空中迸開，光芒映在每個人的臉上，
大家此時的表情都幾乎是一致的。
每個人都同時發出歡呼聲，
接著露出滿足的笑容，

比起瞬間即逝的煙火，
此時大家流露出來的真摯表情更加珍貴。
因為大家的歡呼聲就像是小孩看了魔術表演大開眼界後發出的那種歡呼聲。
大家的笑容也像是小孩吃到了糖果後露出的那種滿足的笑容。

這種久違的童真……

可惜，
平日熙熙攘攘的街道裡，
我們都習慣板著一張臉向前走。
在擁擠不堪的捷運裡，
我們習慣用厭惡的表情隨著捷運開往下個地點。
川流不息的車道上，
我們習慣猛按喇叭催促前方的車子。
又或者在窄小的房子裡，
我們習慣向嘈雜的鄰居惡言相向。

在這繁華的城市裡，我們怎么了？

我們忘了我們曾是嘻嘻鬧鬧的孩子。
那時候我們每天都是笑口常開，期待明天繼續游戲。
我們也忘了我們曾是相親相愛的孩子，
那時候我們恨不得能天天擁抱在一起。
我們更忘了我們曾是包容的孩子，
那時候我們偶爾會吵架，但隔天卻又是好朋友。

為何在紛紛擾擾的都市裡，我們失去了耐心？
為何魔術再也不能取悅我們？
為何糖果再也不能滿足我們？

我們的赤子之心躲到哪里去了？
是被壓在鋼骨水泥底下了嗎，還是被藏在公車的座位底下？
是被收進公事包裡，還是被拋棄在電腦某個資料夾裡？
我們不再游戲，也不再盡情歡笑。

但今晚大家的表情提醒我，
它只是藏在我們偽裝已久的面具底下，
又或者收進了我們麻木已久的心裡。
心裡的那個小孩從來就沒有離開過我們。
是我們選擇將他隱藏起來。
或許我們害怕在冷漠的環境裡他會著涼，
在險惡的世道裡他會受傷。

不過，璀璨的煙火今晚偷偷的將他呼喚了出來。
慶幸，我偷看到了。

要讓心中的孩子茁壯成長的最好方法，
是讓他盡情玩樂，盡情的接觸這個世界。
不要因為害怕孩子弄臟，而阻止他在泥巴裡打滾。
因為在孩子的眼中，泥巴并不骯臟。

Sigur Ròs - Hoppipolla